【前傳-1】汙水
「臉好白,就像僵屍一樣。」「對人都兇巴巴的,上次狗狗死掉的時候卻在笑!好可怕……」「臉抽動的樣子好噁,根本就不是人吧。」「看他笑的時候,都還在抖呢,妖怪。」 在教室角落的位置,黑髮、膚色慘白的他,將臉埋進兩手之間,趴在桌上,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。只要這樣,他就不需要再聽到任何關於他表情的話題。 但是,當惡意要傷害一個人,是沒有人能阻止的。 「佛薩克,你的聯絡簿呢?」 老師這麼說著。他輕輕抬起頭來,努力讓臉部放鬆,不做任何的表情。他呆呆的搖了搖頭,小聲地說了『不知道』。 「昨天不是有發回去嗎?忘了帶?」 老師的問話沒有傳進他的耳裡。他看了一眼全班的表情,發現有幾個人在偷笑。他低著頭,點了點頭敷衍老師。 下課時,他就像以往一樣,將臉埋進手臂裡,架設出自己的防禦姿態,就像鴕鳥一樣,以為這樣躲起來,就什麼都不會發生。 這時,另一名戴著小學黃色帽子的男孩,走到了他座位旁邊。 「我知道他們丟到哪了,來吧,我們快去拿回來。」 他抬起頭來,原本想感謝對方,一抬起頭看見帽子男孩,原本的感謝之意全部消失,心中被恐懼和難堪佔據,但他的臉孔,只表現出眉頭緊皺、嘴角抽動的怪異表情。帽子男孩帶著微笑,拉住他的手。 他本來想掙脫,但是,後面還有幾個男孩,將他半推半拉地帶了出去。 他們來到了男廁,旁邊還有幾個男生,看起來就是來湊熱鬧一般,露出富滿惡意的笑容。 他轉身,想要逃跑,但是被帽子男孩擋住去路。 「怎麼啦?聯絡簿就在裡面哦,不去拿嗎?」 他別無選擇,戰戰兢兢地走進了男生廁所,打開廁所閣間的門。 一頁、一頁,寫著日記、家長回函、注意事項的紙張,在馬桶裡載浮載沉。他退後一步,背部撞上了站在他身後的帽子男孩。 「聯絡簿就在裡面啊,快拿起來啊!」 他憤怒、難過的表情,在他的臉上卻變成了扭曲、顫抖的微笑。 「果然臉是這樣呢,好噁心喔。」帽子男孩將他踹倒在地,其他人擠進狹小的廁所裡,將他按在地上。 「快點把你的東西給拿起來吧,或者,用咬的也行唷。」 他的頭,被帽子男孩踩進了馬桶水裡。水就像蔓延的惡意一樣,鑽進他的喉嚨與鼻孔,使他幾乎窒息。 他全身濕透的回到教室,水沾濕了他的上衣、臉、頭髮,散發出濕滑黏膩的噁心感覺。 「為什麼這麼濕?」 「老師,他又跑去玩水啦!」帽子男孩伸出手,帶著微笑答道。 「真是的,不是早就告訴你不要隨便玩水?搞什麼?」 他坐在位置上,聆聽著大家的笑聲,動都不敢動,屏住呼吸。 暴力,是能將人溺死的。 惡意,是會將人溺死的。 在他深沉、幽暗的內心深海裡,那個擁有信任、開朗,願意面對他人的那個他,已經被單純、毫無道理的惡意給活活溺斃。 黏黏滑滑、像是汙水一般的惡意,讓待在教室角落的他,幾近溺水般地無法呼吸。 |